Radiant

算是旧文重发。这是我发过的为数不多的同人，鸽了三年，终于写完了上篇。虽然圈早就冷到北极去了，但还是得完成承诺。总不能鸽着是吧，咕咕咕。

1

妖琴师是晴明一片一片拼出来的。妖狐还记得那些日子。阴阳师每天早出晚归，回来后神情疲惫，手里拿着一两片碎片，有时候一片都没有。

隔壁寮的阴阳师大人也收集这个，可他们关注的，大都是金光闪闪、极其珍贵的大妖碎片。妖狐想，可能妖琴师对晴明有什么特殊意义，才让晴明为此整日奔走劳累。

2

春日的樱花比往常都要美。他曾见过别家的妖狐站在树下，轻轻摇着折扇，开口便吐出华丽词章。他欣赏，偶尔赞叹，但仅止于此。妖狐有时坐在樱花树下，望着庭院的春景，隐隐约约觉得，自己以前，也该是会吟诗作对的。

旁人都说晴明家的妖狐很有个性，其实他明白，不过是他没有一般妖狐所具有的特点罢了。他对少女兴趣很淡，既不想与她们搭话，也不想把她们做成冰雕。他不会刻意用轻佻的语气与别的式神交谈，有些时候，他甚至显得有些沉默。

大家偶尔会开玩笑，说他一定是只假妖狐。他自己却不以为意，就像别家的妖狐生来就可以对着樱花树吟诗，而他只会坐在树下静静欣赏一样，这是他的天性。人们不应该对任何事物与生俱来的特质肆意褒贬。

不过，有些时候，仅仅是有些时候，他能感觉到，好像自己在遥远的从前，把所有的甜言蜜语都对着一个人倾吐尽了。最终有没有换来那人的心，他不记得了。梦境总是不真实的，留在他梦中的，也只有一个背影。

3

妖狐刚睁开眼睛，便见召唤室紫光大盛。过了一会，晴明带着一位白发有角的青年匆匆进了存放达摩的库房。

算着是有一个月了。妖狐想。

他从没见过妖琴师。据说是一位品貌俱佳的青年，琴弹得极好。他一直盯着库门，不知为何，心里隐隐有些期待。

奇怪的是，接下来这一整天，阴阳师和新式神再也没出现过。直至暮色四合，才听见庭院外脚步声渐近。妖狐下意识支棱起耳朵，不出意料地看见了童女扑棱着翅膀的欢快身影。

那位身材修长，身着白衣的琴师就站在晴明身后。

妖狐歪了歪头，才看清了琴师的模样。那位妖琴师神情淡漠，一双眼睛平静如水，脸庞清秀俊美，长得还真是好看。以后受女性式神们欢迎，也是意料之中的。

他脚步顿了顿，并没有像其他式神一样迎接晴明，而是转身回了自己房间。

妖琴师住了妖狐隔壁。虽说低头不见抬头见，但两天下来，两人几乎没有任何交流，见了面顶多点头示意，没有任何多余的眼神和动作。不过妖琴师实在长得好看，妖狐在他抚琴时，战斗时，总忍不住盯着他看。上次该他放风刃了，却迟迟不见动静，连对面的敌人都一脸诧异，于是姑获鸟亮出伞剑，直接往妖狐头上敲去。他头上的包到现在都没有消。

从小把他带大的姑姑也确实是好心，只是力气有点大。

回去之后，目睹了战斗全程的八百比丘尼笑吟吟地问：“小狐狸这是，心有所属了？"

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，只是罕见地抿起嘴角，脸上有点红。

4

妖狐很多次问过自己，会不会主动去追妖琴师。

答案每次都十分坚定，不会。但无奈问题一次又一次地冒出来，在妖琴师坐在樱花树下抚琴时，在妖琴师抱着琴放出余音时，在......

打住。妖狐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，不出意料地疼得呲牙咧嘴。下次最好把指甲剪短点。他想。

不过说来也奇怪，他跟妖琴师住隔壁，四舍五入就是住一起了，可每次他有意无意碰上妖琴师，内心居然毫无波动。但每当他遥遥望见妖琴师仙气十足的身影，又喜欢得无法自持。这种强烈的情感反差让他甚至对自己产生了好奇：妖琴师才刚到几天？他们曾经是有过什么样的感情纠缠？何至于此？

那时的妖狐怎么也想不到，他曾经自以为的“胡思乱想”，有一天竟然成了真。

6

日子流水一样过，妖琴师成长得很快，已经是晴明寮里的主力了。式神们都听闻阴阳师早早准备好了觉醒材料，明日就要给他觉醒。妖狐没觉得有什么不对，晚上照例窝在被子里看话本看到深夜，打算一觉睡到明天中午。可第二天一大早，妖琴师正在召唤室准备觉醒时，他突然就醒了。直到感觉到后背被汗浸透，他才回过神，原来是个噩梦。

 妖狐也不愿去回想梦中所见，拿床头的帕子擦了擦汗，翻个身打算继续睡。他自从来到晴明寮里，就常做这种梦，早已见怪不怪了。

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在外敲门，妖狐坐起身来，催动妖力将门打开。晴明站在外面，看着一脸不知所措的妖狐，示意他跟他出去。妖狐没有觉醒，还不会幻化衣物，于是匆匆穿好外衣，随便顺了两下毛茸茸的大尾巴，就急急忙忙地跑出去。他不出意外地在庭院里看到换了身新衣服的妖琴师，向他点点头就朝着晴明离开的方向走去，完全没注意到，妖琴师从来淡漠的眼睛里第一次波涛汹涌。他紧紧盯着妖狐的背影，目光一刻都没有转移。

妖狐到了召唤室，也没明白晴明一大早喊他过去干什么，他只觉得晴明十分严肃，比往常都要严肃许多。

“我千辛万苦把你们召唤出来，其实是为了完成一个约定。”过了许久，晴明终于开口。

“在最初的最初，寮里也有一只妖狐。他喜欢上了同寮的琴师，可是妖琴师不喜欢他。妖狐日日月月示爱，甜言蜜语说了千句万句，得到的也只有一个回答：你们妖狐一向都喜欢女妖，且惯会欺骗，我不相信，”晴明打量着对面妖狐的脸色，看他神色正常，才继续开口，“即便如此，妖狐也没有放弃。直到有一天，妖琴师要升五星，需要五个四星式神。”

“我就自告奋勇，跑去给他升星了？”

妖狐好奇地歪过头。

晴明沉默了一会，似乎有些不忍开口，“妖琴几日不见你，问我你去哪儿了。我说前几日给你升星时，妖狐偷偷搬走了一个四星达摩，自己站到了素材位上。我本以为他明白寮里的规矩，素材时常不够，一个式神自愿给其他式神升星是常有的事。就像......”

“酒吞童子和茨木童子？可我听说酒吞童子已经几个月没有回寮了。”

晴明叹了口气：“酒吞接受不了茨木自愿献身的事实，出去找他散落在外的碎片了。”

妖狐打了个哈欠，像听别人的故事一样，继续提问：“那妖琴师呢？”

晴明顿了顿，“他只问了那一句，然后再也没出过寮，我们也没再听到他弹过琴。直到有一天，姑获鸟要升六星，他与我说，一定要把妖狐找回来，等妖狐回来以后，不要告诉他这段记忆，也不要给他觉醒。然后自己站上了素材位。”

妖狐自觉最近做的梦和那些隐隐约约时不时冒出来的“记忆”都得到了解释，恍然大悟。

“你都知道了，怎么像听故事一样？”晴明看他像是全然不在乎，一脸不可置信。

“很简单，我不是他。”

妖狐只说了这一句，屋内的晴明和门外的妖琴师就懂了。妖狐没再与晴明解释，也没理在外光明正大地偷听的妖琴师，径直回屋去了。

“你跟他说了。”

妖狐前脚刚走，妖琴师就不顾礼节地闯进门，怒气隐隐。

晴明并不心虚，打开折扇，似是感叹：“不说不公平。你得到了记忆，可以做你想做的事了，可妖狐没有。我一直不给他觉醒，本就有所顾虑，可他都知道了，还不如将选择权交予他自己。”

7

妖狐一觉睡到傍晚，看到床头浮动着几个泡泡，便知是鲤鱼精给他送的信。他用指尖轻轻点破，泡泡们噼噼啪啪地分裂成一行细小的字：妖琴哥哥在你门外站了一天啦，你们吵架了吗？

他嘴角上扬到一半，突然僵住了。

妖琴师推开了门。

打开这扇门需要妖狐的妖力或许可，是谁给妖琴师的权限？

妖琴师直直地望着他，看了好一会，清俊的脸上写满眷恋，妖狐却没有任何感觉。

“有事吗？”

“我想跟你谈谈觉醒。”

白发琴师低下头。他语气听起来很是生硬，估计也没跟人说过这种话。

“我就这么告诉你吧，”妖狐看他不拐弯抹角，也直接起来：“我不是你喜欢的那只妖狐。虽然我能感觉到，我性格的一部分正在变得越来越像你，但你放心，我跟你喜欢的那只妖狐一点都不一样。至于觉醒，即使我妖力永远也不长进，我也不会觉醒的。”

“可你的性格怎么会越来越像我......”妖琴师要说的话全被他堵了回去，只剩这一句疑问。

“您爱问谁就问谁吧。”妖狐第一次向其他妖狐那样，眯着一双好看的眼睛，勾起嘴角，笑得灿烂极了。

白发琴师背着琴，打算去找晴明，却收到了来自八百比丘尼的一封信。

“很久之前，一只为情所困的小妖狐来找过我。他说你不喜欢他本来的样子，又不相信他的爱。我就跟他说，你可以去证明自己的心呀。现在，他虽然把那段令人痛苦的记忆全忘了，可他身上原属于‘妖狐’的那部分正在流失，变得越来越像‘他以为你喜欢的样子’。他在我这里许的愿，依然在发挥作用。愿力的强大，你是知道的，不然为何觉醒了还保留着原来的记忆呢？要我说，你不如直接放弃，等小妖狐再次化成碎片，再去找你的妖狐吧。”